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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烽火橫琴(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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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得此話,水若依哈哈大笑一聲,仍是暧昧地看了他幾眼,方將目光收回。他重新走到案邊,撚了空杯,袖手拂過,轉眼袖間便射出一道金光,將那空中的水鏡擊得粉碎。轉頭望向白嵐,目光炯炯,輕聲一句,“你註意他很久了?”

白嵐獨自佇立窗前,沒有回身,略微擡手推開窗戶。盈盈雪花,紛繁而下,落在他的手上,綻開一道水痕。他望飛雪,目光悠遠,好似此番所談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,轉頭風輕雲淡一句,“這場雪,下得真好啊!”

其實,若是深究起來,那一切真的與他無關。母親白汐殿下送他來此,不過是經歷一番,看一遍人世悲歡離合,受一場寂寥苦多。待那紅塵夢醒之時,誰還能記得那夢中的浮生歇盡,虛幻泡影?天下蒼生與他何幹,那些人的生死,又與他何幹?不過是黃粱一夢,夢中的人兒,誰又管他會如何?白嵐撚著酒杯立於窗前,依舊沈默著,眼見漫天雪花來了一朵又一朵,亂舞之後,湮滅無聲。他擡眼望天,想來三十三重天之上的雲峰雪嶺,也便跟眼前之景一樣,除了繽紛落雪和千年寒冰之外,空無一物。自己與天同壽,名為墨汐嵐,和父親母親一同守望著那片蒼茫的冰雪之地,若不是化夢而來,也許此時仍繼續守望著,直到時間的盡頭。

白嵐凝視著那漫天飛雪,目光睥睨,仰頭想要飲盡杯中餘酒,卻發現,此時杯中早已空空如也。

“哈哈。”白嵐皺了皺眉頭,翻轉酒杯,見是空的,一把撇了,冷笑一聲,搖搖頭,徐徐道來,“我並未關註他。”轉過頭來,向著水若依,目光狡黠,“不過,可是有人關心的很哪!”

水若依聽聞,呻笑一番,“海神尚未覆生,便能將玄鳥那樣強悍的力量,收歸麾下,為何不提早將創世天神的後裔直接殺了?”水若依聳聳肩,攤開雙手,做了個殺的動作,“在天神尚未覺醒之前,殺了,豈不更加省事?”

白嵐轉頭,目光??澹?叭粢攬墑峭?頌焐窳偎狼敖嵯碌奶溜?。俊?p> 水若依一時楞住,不明所以,白嵐見他那副樣子,不禁嗤笑一聲,擺擺手,神秘道,“此乃天機。”

水若依無奈,白嵐的心性他最是清楚,他不願說的東西,縱然是求個**十年的,也毫無作用。想來此時從他的嘴裏也問不出什麽話來,水若依心中有些不平,瞅了一眼白嵐,憤恨道,“如此說來,松林主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眼觀著我們這些人的生死,游戲人間了?”

白嵐皺眉,風清雲淡一句,“若依莫要說笑了。”

“哼。”水若依喉間發出一聲冷哼,拂袖而起,冷笑一聲,“告辭。”一語出後,等不到白嵐擡手挽留,便是化為一道藍色光芒,奪窗而出。

“哎!”白嵐擡手,望著那抹消失於天際的藍色光圈,轉頭忽的自嘲一聲,“游戲人間?哈哈。說得倒是愜意。”擡眼望天,雪花紛揚而下,連那天,也被襯地雪白雪白。白嵐忽然想起幼年的居處來,雲峰雪嶺,從來都只是蒼茫一片,寸草不生,毫無生機。他苦笑一聲,長嘆一句,“母親,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苦差事!”話音剛落,只見他眉間的五芒星金光大盛,松林仙境周圍千裏飛雪仿佛感其威嚴,似被巨大力量阻斷般,盡皆停滯空中,轟隆一聲,飛雪驟散,湮滅無痕。松林仙境下了幾個晝夜的雪花飛雪,在這一刻,瞬間停止。

漣嫣一襲紅衣,慢慢出了裏屋,站在他的身後,有些膽怯,關心一聲,“主人,可是憂心了?”

白嵐回頭,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,微笑一聲,“莫要擔心,我無事。”

漣嫣聽罷,漲紅了臉,張了張嘴,隨即又垂下頭去,喃喃一聲,有些失神,“主人總不要漣嫣替你分憂呢!”

白嵐見狀,擡手摸摸她烏黑的秀發,疼愛一聲,“我從不憂心,漣嫣可莫要憂心了。”

漣嫣低頭,心知多說無益,忽的往昔雪姑娘在的時候,但凡主人憂心,雪姑娘總是不屑地撇撇嘴,點點他的肩頭,偶爾諷刺幾句。總是掐著白嵐,湊近他的耳朵,大吼一聲,“小嵐!”每逢這時,主人總要皺皺眉頭,佯作憤怒狀,強調一句,“我是龍!”。那以雪為名的女子,平日裏看似尖酸刻薄,心眼卻是極好的,白嵐和她在一起的時間,輕松歡快,似乎有著更大的樂趣。那樣的氣氛,漣嫣也不是不想,每每他們掐鬥之時,她在一邊也陪著笑臉,卻始終無法介入那樣的愉快之中,佇立一旁,偶爾會有些尷尬,心裏會泛起幾絲酸澀。可能是因為自己被主人養大,心裏總存著些許別樣的敬意吧!

漣嫣有些黯然,低頭行了一禮,便轉身離去,臨行之時,回過頭來看一眼白嵐,咬了咬嘴唇,怯怯一句,“若是漣嫣走失了,主人也會如此著急麽?”

白嵐聽畢,一時楞住,轉而笑道,“怎麽會呢?”

漣嫣的臉色一瞬間煞白,竟是往後倒了一倒,卻聽得白嵐笑道,“走失一個,我便是要瘋掉了,嫣兒若是不見了,對我來說,豈不殘忍?”他轉過頭去,“且莫要做如此殘忍的假設。”

漣嫣聽罷,咧嘴一笑,仍是行了一禮,欠身而退。

太陽自雲端探出頭來,調皮地和厚重的雲層玩躲貓貓。幾絲金光灑下,映地雪中青松墨綠如染。仙人清閑,將那碧空洗過,看上去只覺得通透如玉。青松之上,返老還童般白頭轉青,不時有幾滴雪水慢慢滑落,墜落雪地,砸出淺淺幾個窩痕。恍若鳳凰涅??之後,回顧往昔,大徹大悟之下留下的斑斑淚痕。

白嵐袖手拂過,柴扉應聲而開。他一襲白衣,緩緩邁步而來。立於松間,擡頭看那皎皎日光,如此炫爛,如此奪目,幾欲刺傷眼瞼。不由得苦笑一聲,俯身盤腿坐於雪地之上,獨自冥想。

漣嫣立於柴扉邊,望著那松下雪影,目光淒然,就那樣呆呆地看著,??忽淚落,濕盡紗衣。擡手輕輕擦了擦,橫下心來關了柴扉。

一個轉身,便是靠在小門之上,閉了眼睛,蒼涼一笑,身體有些顫抖,相伴百年,若說無情,可真是說笑了,只是不知在你心中,我可占得一分?雪姑娘冰清玉潔,恍若明珠般無瑕純真,不惹塵埃,也難怪你會喜歡!而漣嫣所求的,從來都只是長伴主人身側,一生侍奉,僅此而已。

她的嘴角忽的泛起一絲笑容,目光也逐漸變得溫存起來。站起身子,跺足淺嗔,連連責怪自己怎會抱有如此念想,呸呸了幾下,心裏念道,著實不該!

且說那棲檸帳中,主帥葉縉面對著那戰地圖,手撚一支紅旗,蹙了眉頭,仍在為著是否進攻之事舉棋不定,忽聽得帳外有人來報,青弗大人無端受傷之事。本就心煩,此番卻是來了一個更為心煩的人,他冷哼一聲,一把將手中的紅旗撇下,轉頭厲聲一句,“大驚小怪,傷便傷了,喧嘩作甚,行軍多年,沒見過幾個傷病人麽?”傳報的兵士聽了,明顯一楞,隨後便是一聲“諾”,欠身而退。葉縉有些生氣,背過手去,在帳中踱了幾跺,憤怒道,“早不受傷,晚不受傷,偏偏等到今日麽?”

一旁大帳中,青弗左眼被紫蘇所傷,只覺地痛入骨髓,此時蒙了紗布,躺在榻上,閉目養神。面上平靜,怎奈心中卻是怒火萬丈。“紫蘇,紫蘇!”他握緊了拳頭,心裏歇斯底裏,“你到底是什麽人!”他忽的憶起,那日自己言說江安必亡之事,那紫蘇夫人掀了羅帷,邁下臺階,眼裏紫色光芒乍現,恍若入世修羅,厲聲一句,“江安若死,我要你們整個棲檸陪葬!”眼中的光芒,是他此生不曾見過的陰冷。為何?為何她傳了自己空明眼,今日卻毀去,為何,為何她與芙蓉公主是同一人?此事,棲檸王知否?而她的立場,又是如何?諸多疑惑,在他的心中,纏繞成一個死結,他越思索,纏得越緊,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。青弗起身坐起,僅存的一眼中寒光乍現,冷笑一聲,“霸業之前,擋路者死,哪怕她是棲檸公主!”

帳外有人低低一報,“青弗大人安好,明澤求見。”明澤?來得正好。青弗略微擺手,“進來吧。”

明澤進帳,耷拉著腦袋,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淒然,擡頭見大人坐於榻上,左眼之處,包著厚重的紗布,他心中不忍,張了張嘴,卻是欲言又止。青弗見他如此為難,皺了皺眉頭,擡手示意,“講!”

明澤低頭,行了一禮,雖是簡單一句,此時卻如千斤壓頂般難以念出,良久才低低念出,“錦娘失手……”

青弗聽罷,周身一震,閉了閉眼睛,徐徐站起,苦笑一聲,流出那份壓抑不住的淒涼,轉頭輕問一句,“她死了?”

心中忽的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酸澀,瞬間將青弗壓得喘不過氣來,雙拳忽的擂在床榻之上,低下頭去,良久嘆得一聲,“哎!”。薛澈,薛澈,在你將那指環褪下之時,這個結局,便早已料到了吧!她失手,是死,她得手,更是死!為什麽,他的頭忽的痛了起來,仿佛有潮水鋪天蓋地襲來,呼嘯著,將他一寸寸淹沒,胸前仿佛悶了一口氣,他的呼吸急促著,面前的景物竟是一點點變黑,薛澈,哈哈,青弗,為什麽,為什麽一步死棋,一顆棄子,竟會令你有如此情緒?這種感覺,竟有幾分,像悲傷?

明澤搖了搖頭,聲音淒涼,“錦娘失手被擒,在新吾成死牢之中,”明澤擡頭輕問一句,“大人之意,可是派人營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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